就算蔣舟同再怎麽冷靜, 也不得不在心裏吐槽,這麽狗血的事情原來不止會發生在小說裏。
“學長,是你嗎?”男人從樓梯口走上來, 目不轉睛地看著蔣舟同的側影, 神色顯得有幾分慌張和急切。
沒往前麵走兩步,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形擋住去路。
男人擰眉看去,是一張好看到刻薄的臉, 此時這張臉上正不無惡意地看著他。
“你是誰?”
路行危擋在男人麵前,聲音有些低沉。
男人長相陰柔, 雌雄難辨,直挺的鼻梁和喉間凸起的喉結顯出幾分英氣,不知為何, 看到這個人,路行危心裏冒出一股無法解釋的敵意。
蔣舟同無聲歎氣,轉過身, 先是看向路行危,道:“你怎麽出來了?”
聽到蔣舟同的聲音,路行危將視線從男人身上收回來, 回答道:“你出去半天不回來,我這不是怕你丟下我溜了嗎。”
蔣舟同無語看著他, 自己的同學聚會,把他一個陌生人丟在這裏自己離開?連找的借口都這麽拙劣。
見蔣舟同轉過身,男人眼神亮了幾分,眼中隱隱有些喜悅, 聽見他和路行危說的話, 似乎並不是普通朋友, 他的臉色白了幾分。
“學長……”男人看著蔣舟同呢喃道。
路行危眯起眸子, 一手架在蔣舟同肩膀上,把他往自己身邊攏了幾分,嘴角挑起漫不經心的笑,笑容卻完全沒到眼底。蔣舟同側過頭警告地看了他一眼,後者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他身上了。
他雙眼黑沉沉的,盯著幾米外的男人,笑說:“你們認識?朋友?”
男人並未看路行危,眼神始終落在蔣舟同臉上,對於身邊人意識到危機宣告主權的行為,蔣舟同雖有些不悅,卻並沒有直接推開對方。
蔣舟同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掐了把路行危的腰,後者麵不改色。
蔣舟同沒辦法,他力氣沒有路行危大,掙紮起來挺不好看的。
他看向對麵的男人,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容來,說道:“簡懷,好久不見。”
肩膀上的手驟然收攏,指尖扣著蔣舟同的皮肉,傳來些許疼痛。
“噢!這就是你的老同學啊?”路行危沒給簡懷說話的機會,朝他伸出一隻手來,“你好,我呢,是蔣舟同的朋友,現在暫住在他家,我叫……”
“他姓路。”
然而沒等路行危說完,蔣舟同就打斷了他的話。
簡懷神色有些怔愣,眼神在二人之間流轉,片刻後恢複平靜,上前握住路行危的手,眼睛卻看著蔣舟同,說:“路先生,我見過您。學長,他是你的朋友嗎?”
“見過我?”路行危眯起眸子,狐疑道。
簡懷笑了笑,“路先生大概不記得了,我拍攝一個路氏集團旗下產品的代言,當時見過您一麵。”
路行危記憶裏沒有這個人,或許見過,但是沒有放在心上。
蔣舟同道:“回去吧,他們都還等著。”
三人一同回到包廂,正在拚酒的何宴幾人看到他們三個前後走進包廂,頓時目瞪口呆。
“簡懷?”
“簡懷來了啊?你怎麽還和以前一樣喜歡跟在蔣舟同身邊?”
“坐、快來坐。”
簡懷跟眾人打過招呼,眼睛追隨著蔣舟同,見他坐下後,身邊還有一個空位,下意識想坐過去。
路行危沒急著坐下,他站在過道上冷眼瞧著簡懷,他覺得自己可能是開竅,從簡懷看到蔣舟同的第一眼、聽見他喊蔣舟同,聲音裏摻雜著喜悅和忐忑,他就覺得,不管蔣舟同對他有沒有心思,但他肯定是賊心不死。
如今想起來也覺得好笑,能接得起路家的代言,在娛樂圈至少也是叫得出名字的,一個日理萬機分身乏術的演員,國慶假期專門找以前的同學聚餐,而且看起來並不是很熟的模樣,傻子都能想到他在打什麽注意。
路行危見他走過來,就在旁邊站著,他要是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路行危絕對把他提起來從包廂裏丟出去。
沒等簡懷走近,蔣舟同忽然拉了他一把,“你在站崗?”
路行危:“……”
路行危沒好氣地看他一眼,被他拉著在位置上坐下。
見蔣舟同身邊坐著其他人,簡懷腳步頓了一下,旋即就被拉到了旁邊的桌子坐下。
再次見到簡懷,蔣舟同內心的波動並不大,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,他曾經以為,再次見到對方,他心裏至少還會有些情緒,可事實上他什麽都沒有,平平無奇。
其實他偶爾在網上刷到過簡懷的消息,但大多時候隻是輕輕滑過,並不會因此停留目光,他不知道是自己太無情了,還是時間讓他內心對簡懷的感情完全消失了。
“怎麽?見到‘老同學’不開心嗎?”
在蔣舟同愣神的空檔,身邊忽然響起一道涼涼的聲音。
他扭頭看去,路行危繃著一張臉,眼睛沉得像黑夜,直勾勾地看著蔣舟同的臉,審視著他的表情,以此來試探蔣舟同此刻的心情。
蔣舟同撩起眼皮,波瀾不驚地說:“你要是現在想發瘋,就自己滾回去。”
路行危:“……”
“好啊,老同學到了,就想趕我走了是吧?”路行危氣笑了,本來一晚上什麽都沒吃他早就嗷嗷待哺,這會兒硬生生被氣飽了,“我他媽偏不走!”
蔣舟同盯著他看了數秒,扯了下嘴角,罵道:“神經病。”
路行危看著他,麵無表情,兩三秒之後,忽然一句話不說,將頭轉到了一邊。
大概是真的生氣了。
他氣得莫名其妙,蔣舟同也覺得莫名其妙。
蔣舟同瞟了他兩眼,沒放在心上,反正路行危跟他生悶氣的時間不少,還都是因為一些無厘頭的事情。
這時,服務員端著白粥和一些清淡的小吃進入包間。
蔣舟同抬了下手,服務員見後就把東西端到了他麵前。
樂君好奇地看過來,問道:“前男友,你吃不慣火鍋嗎?”
蔣舟同搖頭,又去看路行危,後者依舊用後腦勺對著他。
他把東西放到路行危麵前,路行危梗著脖子不願理睬。
蔣舟同耐著性子說:“你晚上沒吃什麽東西。”
路行危頓了一下,忽然轉過頭來,一臉嚴肅地說:“蔣舟同我再確認一遍,你喜歡的人不是那什麽老同學吧?”
蔣舟同無奈歎息,“不是,我說了,我跟他是很多年前的事情,那時候我們都還小。”
路行危看著麵前熱氣騰騰的白粥,垂著眼簾,說:“那你要守住你心裏喜歡的人的位置,除了我之外,任何人都不能頂替。”
路行危說得認真,神色還有點深沉。
蔣舟同怔怔看著他,忽然覺得好笑,怎麽會有人那麽傻,傻得讓人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。
他半天沒有吭聲,路行危不滿地看過來,“跟你說話呢。”
蔣舟同垂下眼簾,嘴角泛著些許笑意,反問道:“如果我守不住呢?”
路行危不悅地看著他,舌頭抵著牙尖,冷笑一聲:“那我就親手把你心裏的人挖出來。”
蔣舟同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,說:“你的意思是,我以後隻能喜歡你?除你以外地任何人都不行。”
路行危正想點頭,又遲疑下來,感覺自己是不是過於霸道了,遲疑沒兩秒,看見隔壁桌上的簡懷一直注意著他們,他挑起眉頭,幹脆應了下來:“你這樣想就沒錯,反正你早晚都會喜歡我,並且隻能喜歡我,那你還不如早點喜歡我。”
蔣舟同嗤鼻一笑,“你還真有自信。”
路行危道:“從今以後,你想要的什麽我都會滿足你,反正你也不吃虧,試著喜歡我唄?”
蔣舟同似笑非笑,“你倒是挺不要臉的。”
路行危愣住,忽然意識到蔣舟同並沒有直接拒絕自己,沒有直接拒絕,那不就代表著同意嗎!
這頓飯吃到最後,風平浪靜。
一行人離開火鍋店,前往不遠處的酒吧。
夜風將身上的氣味吹散一些,走到酒吧門口,一直被簇擁在中間的簡懷忽然回頭看向蔣舟同。
“學長,我可以跟你單獨聊聊嗎?”簡懷說道。
走在蔣舟同身邊的路行危臉色幾乎瞬間就陰沉下來。
有什麽事不能當著大家的麵兒聊,非要單獨聊?
蔣舟同看到了簡懷眼中的乞求,他在心中歎了聲氣,轉頭對路行危說:“你先跟他們進去吧,我馬上就來。”
路行危目光冰冷地看著簡懷,站在原地沒有動。
見狀,蔣舟同壓低聲音跟他說:“別忘了來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麽。”
路行危牙關一緊,扭頭看著蔣舟同,當著所有人的麵,伸手在他心口的位置抵了一下,意有所指地說:“也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。”
說完,他轉身走進酒吧,路過簡懷身邊時,故意撞了他一下。
等其他人全部離開後,兩人站在街邊的路燈下。
蔣舟同看了他一眼,簡懷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,遲遲沒有開口。
潔白的燈光灑在他側臉上,如同被鍍上一層銀邊,好看得不像是真人。
平心而論,簡懷的外貌是蔣舟同會喜歡的類型,和路行危相比,他像是極易受傷的精靈,路行危卻是高不可攀的天神。
“站在這裏沒關係嗎?”
最終還是蔣舟同主動開了口。
簡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,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,迷茫道:“什麽?”
蔣舟同道:“你現在是個公眾人物,我們站在一起,不怕被別人拍到嗎?”
簡懷神色僵硬,目光黯然,說:“學長,我現在不怕了。”
說到最後幾個字,他的聲音控製不住的顫抖。
蔣舟同無言看著他,沒有開口。
簡懷心中所有的情緒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,他抬起頭紅得不成樣子的眼眶,臉頰有著兩道清晰的淚痕,“阿水……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了,但是我來晚了,是嗎?”
蔣舟同怔了怔,他沒想到,過去這麽多年,簡懷還沒有放下這件事。
一時之間,蔣舟同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什麽。
好半天,他才幹澀地開口:“簡懷,過去了。”
“過不去……我過不去!可是……我過不去有什麽用……”
蔣舟同沉默地看著他。
簡懷拉住他垂在身邊的手,路邊來往的人不多,路過他們身邊都會投來好奇的目光,但是簡懷似乎並不在乎這些。
“我現在什麽都有了,我什麽都不怕了,阿水,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?我知道你分手了,你可以和我試著……”
蔣舟同沒有繼續聽下去,他別開頭,退後半步,手指從他指縫中滑落,“你知道我分手了,那應該也知道,跟我交往的人就是路行危。”
他深吸一口氣,說:“簡懷,我們的事已經過去了,你不要一直活在過去。”
簡懷逐漸沉默下來,淚水在臉上幹涸,許久之後,他像是平靜下來,擠出一個笑容,說:“其實看到他在你身邊的時候,我就知道自己沒什麽希望了。”
“學長,你還喜歡他吧?剛才見麵的時候,明明是我先看到你、喊你,但是你卻越過我先回複了他,你以前不會這樣,你總是不會忽略身邊每一個人。”
長睫在蔣舟同臉上投下一片陰影,他此時的不言語,更像是默認。
與此同時,酒吧門口昏暗的通道內,一道路燈打過去,在地上折射出一道人影。
他雙手環胸靠在通道口,身形隱匿在黑暗中,冷冷地注視著路燈下的蔣舟同兩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