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雪嶺主仆三人也幫忙去找了大半個下午, 一無所獲,正打算去探一探這府裏的秘密,就被紀無痕按住了,讓幾人稍安勿躁。

蕭雪嶺心中焦急, 卻也知道這裏是南國國主的夏侯府, 輕舉妄動對誰都沒好處, 便一直忍耐著, 直到夜幕降臨, 紀無痕回到院落,迫不及待就走了過去。

“有什麽進展嗎?”

紀無痕轉頭看向西南方,那裏是夏侯荻業的院落, 沉默了片刻, 又轉向正西方,定定看了一會兒:“應該,確定了。”

蕭雪嶺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:“客房?!”

蕭雅脫口而出:“他們是瘋了嗎?在國主府裏綁架公主?!”

蕭雪嶺卻是很快反應過來,看向門客院落的方向,眸中明滅不定, 腦海中閃現出一個詭異又突兀的念頭,隨即恍然,是她狹隘了, 早就該想到的……

但是——

蕭雪嶺又看向紀無痕, 眯眼問道:“先生能否給個提示?”

起碼,她得知道,明珠的身世, 紀無痕知道多少, 又是從何得知的。多事之秋, 她不可想再橫生枝節了。

紀無痕也看向她, 溫和一笑:“武君何必明知故問?”

這句一說出口,蕭雅和蕭行頓時大吃一驚,立刻上前一步,做足了攻擊的姿態,虎視眈眈地看向眼前的男人,充滿了狐疑和審視。

蕭雪嶺也有片刻的震驚,隨即了然,揮了揮手,示意兩人不必如此驚慌,也笑著看向紀無痕:“如此,是否有些不公平?我對先生,可是一無所知哪……”

紀無痕顯然不信:“既然決定合作,目的一致,都是為了能夠快些找到明珠小姐,武君也無需如此試探,太浪費時間了,萬一錯過營救明珠的最佳時機,不論是紀某還是武君,都會悔恨終生。不如,敞開天窗說亮話。”

蕭雪嶺眸色沉沉,倒也沒再繞彎子:“先生來自天羽城?”

“是。”紀無痕痛快回道,“武君應當聽說過紀重韻此名,乃是家母。”

蕭雪嶺微微有些意外:“昔年天下第一槍,竟然是嫁入了天羽城。”

紀無痕點了點頭,既然已經確認了彼此的信息身份,眼下也不是探討江湖事的好時機,兩人便默契地轉移了話題。

蕭雪嶺問道:“先生可知,夏侯荻業想做什麽?難不成,為愛癡迷?”

紀無痕彎了彎唇角,扯出一個極其嘲諷的笑,很快又淡去:“然而被騙。”不等蕭雪嶺繼續問,他又肅穆道,“得快些了,不然,明珠可能會,死。”

蕭雪嶺臉色一變,顯然紀無痕知道的比她想的還要多,不管是對於夏侯荻業的心思,還是他的打算,但這時候也確實不應該追問這些,直接問道:“你想怎麽做?”

紀無痕說:“請武君,前去牽製夏侯主君。”

蕭雪嶺點頭,她也是這麽想的。家門不幸,但夏侯錚風無論如何,都得護住夏侯荻業,不論是為了血脈親情還是為了夏侯府、乃至整個南國的名聲和威嚴,自然也就不會任由他們行動。

“蕭行你跟著紀先生,我跟蕭雅去找夏侯錚風。”

紀無痕也沒有意見:“如此,勞煩武君。”

明珠終於等到了夏侯荻業,也懶得跟他虛與委蛇,開口第一句話就是:“現在放我回去,就當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過,我會說是自己出於好奇才誤入陣法之中。”

反正她一向任性,想做什麽就做什麽,別人攔不住也不敢攔。

夏侯荻業輕笑一聲,在她跟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,第一次認真又深情地看著麵前的少女,目光熱切。這幾年來,他一直小心翼翼壓製著自己的心事,不敢在任何人麵前表現出半分異常,害怕大哥知道,也害怕明珠知曉,他怕嚇到她。

現在,這份思慕,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顯現出來,夏侯荻業整個人都格外意氣風發,眉宇之間徹底舒展開來,帶著一飛衝天的豪邁氣勢,手裏折扇輕搖,已經開始展現出來,原小說中,一代宗師的風采。

“明珠一向聰慧,又何必自欺欺人?”夏侯荻業看著她,忍不住伸出手,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。

明珠頓時大驚失色,往後仰了仰,竭力避開他的手,小臉慘白卻也不忘嘲諷他:“看來你很喜歡這副皮囊,是準備一起送給什麽人嗎?”

夏侯荻業愣了愣,隨即意識到,明珠誤會了什麽,便直接說道:“明珠不要多想,屬於明珠的,誰也搶不走,二哥哥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搶走明珠喜歡的任何東西。”

明珠冷哼一聲,盯著他看了一會兒,默不作聲。

夏侯荻業也在看著明珠。終於,即將苦盡甘來,他的努力和用心,始終沒有白費。起初察覺到自己心意的時候,他就已經深陷泥潭無法自拔,也曾一次一次追問自己,為何偏偏是明珠?難道他骨子裏就是個喜愛美色的膚淺男人嗎?

不是的,耀安城美人多了去了,不僅耀安城,他也曾遊曆四境,見過各種不同風情的美人兒,但沒有一個,比得上明珠。而且,離開那幾年,不僅沒有讓他忘卻明珠,反而思念越發深重,那天,夏侯荻業在西疆的荒漠裏,站了整整一夜。

再後來,他便決定直視自己的心意,回到耀安城,耐心等待著明珠成年,並且開始一步一步籌謀。五年的時間,當初那朵青澀稚嫩、初初綻放的花蕾,長成了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,比他預料的,還要美貌,還要耀眼。

藥神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:“少主,藥,已經備好。”

明珠再次慘白了臉色,心跳“砰砰,慌亂不已:“你要做什麽?”

夏侯荻業再次摩挲著她的臉頰,目光癡迷,臉上帶著幾分詭異的笑:“明珠莫要怕,二哥哥隻是給你換一個新的身份,從此以後,明珠就能永遠跟二哥哥在一起了……”

乍一聽到這句話,明珠的腦子裏閃現好幾個念頭,快速翻轉,隨即,她便舍棄了那些無用的信息,緊緊抓到了重點——她目前的身份可能對夏侯荻業要做的事情有阻礙,所以才需要換一個新的身份;也或者,她的親生父母得知了她還在世的消息,要帶她走?!

明珠的心再次狂跳起來,既然如此,她勢必不能在這裏倒下。

“換身份還需要取出骨頭?這是什麽道理?夏侯荻業你該不是被這個江湖騙子給忽悠了吧?”明珠滿臉嘲弄,眼角餘光瞄了一眼旁邊的小老頭兒,嗤笑一聲。

藥神握緊了拳頭,憤怒到全身發抖,但仍是忍住了,隻剩最後的步驟了,他不能功虧一簣。隻要夏侯明珠死在他手裏,這一切,將會一起煙消雲散。

藥神沒有理會明珠,再次開口說道:“少主,距離下次藥性浮現,隻剩一個半時辰了。要是在那之前不能將武骨取出的話,小姐真的可能會死。”

“你胡說!”明珠立刻反駁道,“取出骨頭才會死!我明明活的好好地……”

夏侯荻業按住了她的肩膀,看著她的雙眸,認真說道:“明珠,你的身體無法融合武骨。這件事怪我,當初我遇到你的時候,你的武骨,已經被那些人做了手腳,成了單獨的一部分,所以你才會身體虛弱,藥石無罔。但是明珠不要怕,將這塊已經不在你身體裏麵的骨頭取出之後,就能健康了……”

——當然不僅僅隻是如此,明珠的異骨被取出,她身上所有的原生特征,也會被一並抹除,從此以後,世上再無夏侯明珠此人,哪怕她的親生父母真的找來了,也不可能認得出來。

自此之後,明珠就會徹底屬於他了。

明珠使勁搖頭,不停後退,臉色慘白,心裏的鎮定終於崩潰,隻剩滿心惶恐:“不是的,不是這樣的……那是我的骨頭,你不能取出來,沒了骨頭我會死的……”

“紀無痕說,他會幫我找新的醫者,我的武骨不能給別人!二哥哥你再等等,要是真的治不好,我就答應二哥哥,將武骨取出來……”

聽到這個名字,夏侯荻業的笑容再次冷了下來,忍著怒氣,再次跟明珠解釋:“紀無痕不過區區一個賈醫,明珠不曾學習過醫術,不懂也是正常的。聽話,二哥哥不會害你的,沒有人比二哥哥更愛你,更希望你健康平安。別害怕,不疼的,很快就過去了。”

話音落,明珠也跟著暈了過去。

夏侯荻業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冷漠無情,背對著藥神,將明珠抱在了懷裏:“你最好保證,什麽事情都不要發生,明珠能夠平平安安醒過來,不然——”

藥神低著頭弓著身,讓人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
“是,少主請放心。”說完,他裂開唇,無聲地笑了起來。要怪,就隻能怪夏侯荻業自己沒有做好功課,他可沒有說謊,隻不過,夏侯明珠情況特殊,遠超乎他的預料罷了。

就在明珠被打暈的時候,紀無痕也找到了這間小院子,果然空無一人,就在他進入到一間書房,準備尋找通往地下的機關時,突然就被圍住了。

夏侯錚風帶著侍衛出現在了院落裏,大步走來,臉色十分難看:“紀先生,作為客人,在主人家隨意走動,是否不太禮貌?”

紀無痕看向這些人,眼眸微動,他不知道蕭雪嶺那邊出了什麽狀況,但,眼下的情勢,也並非很意外。哥哥給弟弟擦屁股,那不是理所當然?

“紀某感念主君知遇之恩,也相信主君對明珠小姐的一片關愛之心,隻不過在少主與小姐之間,做了選擇而已。紀某無法接受這個結果,隻好自己來了。”

夏侯錚風陰沉著一張臉:“既如此,作為主人,也隻好驅逐不善的來者了。”

任何解釋都是多餘,大家都是聰明人,發生了什麽也心知肚明,說的太清楚,隻會讓夏侯府更加難堪。直到這一刻,夏侯錚風仍是忍不住感慨,如果,能夠早一些,讓明珠遇到紀無痕就好了……

身形將動,突然,一柄銀色□□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刺了過來,將夏侯錚風逼退了兩步。

看到這把熟悉的武器,夏侯錚風頓時大吃一驚,麵色難看的,像是暴雨將至,烏壓陰沉,充滿了令人顫栗的恐懼:“武君。”

他身後的付詹,也迅速抬眼看了過來,如臨大敵。

西嶺雪,也就是西疆的主人西武侯,乃是當世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,所以,才被尊稱為“武君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