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逃離南國的時候, 方盈玉就已經隱約有所察覺,明珠的真實身份,可能不簡單,要不然, 也不可能吸引來那麽多高手。
那天夜裏, 她並沒能認出來賀蘭鬆行的身份, 她也無從得見過賀蘭氏的人, 隻知道那麽多人都撤了, 這人實力必然不低,甚至羅文進和朱武兩個人加起來,都不是他的對手。更重要的是, 他的地位也不低, 那些諸侯貴族,撤退的也十分爽快,分明就是不想對上這個人。
她一路跟隨著來到東郡地界的時候,就已經察覺到什麽了,但是方盈玉不死心, 一心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,但是因為傷勢複發,她難以再支撐天機錄的消耗, 極大可能會被發現, 便在明珠下榻的鎮上,找了個村落過來休養。
就在那一天,她見到了極為刺眼的一幕, 也是她得到天機錄以來, 最為夢想的一個場景——那麽多的青年才俊圍繞著她, 站在她身邊, 以一種極為愛護和守護的姿態。
如果她在夏侯府那會兒就得到了明珠的武骨的話,這會兒,那個正在享受著萬千寵愛的人,就該是她啊!
強烈的憤怨,差一點就暴露了自己,但也隻有賀蘭明珠察覺到了,隻不過那個少女驕傲恣肆慣了,沒有找到她的身影,也就隨之放棄了。
方盈玉也就順利躲過這一劫,平安回到了小山村,也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常。自那之後,傷勢惡化,她就更加沒敢再出門。而且,休養了兩三日,她也不知道一行人往哪個方向去了。
算算時間,他們也的確應該到東郡都城賀蘭了。
——沒錯兒,那座城就叫賀蘭,是賀蘭氏的祖地。與其他三境相比,賀蘭氏的存在,可謂是耀眼至極。
賀蘭氏世代出美人兒,無論男女,相貌都極其出眾,不是普通的美人兒,而是讓人一眼難忘的極致美貌。
美貌從來都是極大的**,也是穩固人心的資本,東郡這麽多年的平和,百姓和武俠們對於賀蘭氏的維護,也有極大一部分是源於賀蘭氏的美貌。
就連小山村的村民都知道,賀蘭氏這樣的美人兒,要是流落在外,勢單力薄,一定會被其他三境生剝活吞、吃的血肉不剩。所以,為了讓他們的郡王賀蘭氏一族,不經受這樣的苦難,東郡的強大,勢在必然。
看,多可笑!
別的國主君侯都在努力拿出各種資源拉攏人心,偏偏東郡隻憑借著一家子的美貌,就能穩固統治,這特麽誰咽的下這口氣?!就沒見過這麽多奇葩國民,還偏偏都湊一塊兒了!
偏偏,賀蘭氏一族也不是空有美貌,每一代賀蘭氏的子弟裏麵,都會有一個劍術天才橫空出世,現在的,就是東郡郡王,賀蘭鬆行,同是大宗師的修為,他卻可以一敵百。就算他身邊的武俠有別種心思,也得好好思量一下。
外頭村民們的喧嚷聲此起彼伏,盛滿了喜悅:“大公主生辰那天,會把畫像貼出來的?”
“肯定會!這是咱們東郡的老傳統了!”
“這都多少年沒有公主了……總算是有了!”
“公主都十八了,也不知道會不會選婿。”
“不能吧?起碼也得一兩年以後。”
“也對,剛找回來呢,郡王肯定舍不得。”
方盈玉一邊聽著外麵的說話聲,一邊將藥吞了下去。這時候外麵都是在找她的,一旦出門找醫者,必定會被發現,她得盡快想辦法,給自己換個新的身份。
沒有天機錄,她就什麽都做不了。
明珠確實已經到了賀蘭城,剛剛進城,還沒有到賀蘭府,這一路走來,就已經收了一馬車都裝不下的禮物了。
“妹妹拿著就好,都是長輩們給的,多見幾次,明珠就知道他們是誰了。”賀蘭燼之悄聲跟她解釋,“雖然不是咱們賀蘭氏的族人,但也都沾親帶故。這賀蘭城裏,沒有外人。”
明珠想了一下就明白了,都是姻親。
賀蘭府門口,今日也格外熱鬧,得知今日明珠就能到家了,老太君一大早就等在了這裏,翹首以盼。幾位老太太也一起站在那裏,陪著等。
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個子瘦高的少年,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兒,身體也有幾分虛弱,時不時咳嗽兩聲,相貌跟賀蘭鬆行有五六分相像,眉目之間,也跟明珠有幾絲熟悉感。
少年身邊站著一個風韻猶存的年輕婦人,長相不算美,在少年的襯托下,顯得尤其普通,整個人都暗淡了一圈似的。但是她對少年卻格外關懷,在他咳嗽之後,立刻就從丫鬟手裏拿了一個茶盞,溫聲說道:“喝兩口雪梨水。——冷不冷?”
少年搖頭:“無事,靜姨您別擔心。”
被稱作“靜姨”的婦人又說道:“應該就要到了,老太君您先坐下吧。”
最中間那個滿頭銀發但是精神抖擻的老婦人,一看就是非富即貴,哪怕頭上隻是兩根簡單的銀釵,衣衫也沒有鑲金帶銀,卻仍是能夠從她挺直的脊背,以及雍容淡定的態度,看得出來,這是一位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。
“沒事兒,站一天我也站得住。明珠是我的曾孫女兒,等了這麽多年,總算是再次回到家了,我想第一眼就看到她。”
其他人便不再勸。
又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,終於看到了幾輛馬車。
“來了來了!”
老太君在少年的攙扶下,急急往前走了幾步,正看到明珠被父親從馬車上帶著下來。
她一轉過頭,老太君頓時呼吸一滯。
倒是少年先回過神來,笑道:“姐姐果然是我們家最好看的人!”
明珠也正看向他,頓時恍然大悟,這個,就是她的親弟弟了賀蘭亭之了吧?跟她爹爹長得果然很像,姐弟倆也有幾分像。
“明珠!”老太君有幾分激動,想要伸出手去抓明珠,但又隨即克製住了。多年未見,曾孫女兒現在什麽性情什麽脾氣,都是從紙上看來的,不過隻字片語,誰知道幾分真幾分假?
何況,就算是那些話都是真的,明珠長大了嬌縱任性、脾氣差、很自我,這也不是孩子的錯。那會兒她還那麽小,學會說的話都沒超過一隻手,以後長成什麽樣,還不都是大人的問題?
一早老太君就想好了,決不許府裏的任何人來為難明珠。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,沒有人可以給她難堪。
明珠在親爹的示意下,主動走過來,跟老人家打招呼:“太奶奶。”
老太君立刻笑開來,拉過明珠的手:“快快快,咱們先進去,這一路風餐露宿,明珠也該餓了吧?”
明珠也沒有拒絕,點了點頭,順從地跟了進去,轉過身的時候,恰巧跟弟弟身邊的婦人對視了一眼,忍不住微微一愣。
婦人倒是很友善地對著她笑了起來。
明珠不明就裏,就沒回應,冷漠地轉過頭去了。父親沒有給她說起過家裏有這樣一個人,想來不是什麽重要人物。
靜姨的笑容頓時僵了一半。
賀蘭亭之倒是看出了什麽,安慰道:“想來是爹爹的錯,靜姨您別在意,姐姐應當是個性子很直爽的女孩子,回頭說清楚就好了。”
靜姨也再次笑了起來:“我想著也是如此。”
不過,明珠這樣的性子,倒是讓她鬆了一口氣。這樣直接又喜好分明的性子,應當過得不會很差,她也就安心了。
因為還有男客,賀蘭亭之也就沒能顧得上跟姐姐說兩句話,轉頭就被父親拉去了主廳,陪伴客人了。
明珠第一次來到賀蘭府,原本還有幾分緊張的,很快就又平靜下來了,都是家裏人,就沒什麽好裝的了,還是敞開吃喝吧,她也確實有點餓了。
“喜歡吃哪個?”老太君笑眯眯地問道,光看著明珠,就覺得不勝歡喜。
明珠一眼掃了過去,也不客氣,指著中間的兩盤菜:“那個。”
老太君立刻說道:“好好,快給明珠端過來!——嚐嚐,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?”
明珠也不客氣,拿筷子夾了一塊肉就往嘴裏塞,隨後對著老太君笑了一下:“好吃。”
“多吃點!”老太君立刻高興起來,喜歡吃就行,總不能曾孫女回家的一頓飯都吃不好。
明珠很給麵子,確實吃了不少,吃的多的後果就是,吃飽了就困。
老太君倒是有心想問問,明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,但是看到她哈欠連天,也隻好先放棄了,連忙說道:“明珠快些去睡,是太奶奶沒有考慮周到,趕路這麽多天,一定很累了。”
明珠矜持地笑:“我就是吃多了。”
老太君哈哈笑起來,手指蹭了蹭她的臉頰:“等明珠睡醒了,再跟太奶奶說話。”
明珠點了點頭,她也確實睜不開眼睛了,上下眼皮直打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