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久承認,在拍完虐待戲份後,她產生了想要辭演的欲望。
——宋玟因這個角色讓她太痛苦了,這幾乎是她的演藝生涯裏演過的最痛苦的一個角色。
而她的心理醫生,也是如此建議她的。
但是想歸想,季久最終卻還是沒有這樣做,咬了咬牙,又回到了劇組,拍餘下的戲份。
林嶼在《十二座深潭》殺青後,本已經準備回S市了,但因為季久的事,他推掉了機票,推遲了回去的時間。
他覺得王友謙不會高興他的這個決定的,他的團隊的其他人也不會高興——但是,管他們的呢。
季久曾經勸過林嶼,他其實可以回S市的,畢竟他也有他自己的工作,不需要留下來照看她的。
林嶼其實很少拒絕季久的要求——從他們還未開始交往前便是如此——但這一次,他卻拒絕了,並且態度堅決,不容季久繼續勸說。
季久拿林嶼沒辦法,而她也確實希望林嶼能夠留下來陪著她,便暗自在心裏對王友謙說了句抱歉,不再提這件事了。
季久一邊定時接受心理幹預一邊繼續拍戲,倒是沒有再出現過像上次那樣精神崩潰的情況了。
在季久的心理醫生的建議下,林嶼給季久買了一副拚圖,讓她在閑暇的時間玩,這可以幫助她集中注意力,免得胡思亂想。
《夢蓮》拍到這兒,季久的大部分戲份其實已經拍完了,而她上次的情緒崩潰也著實是嚇了劇方一大跳。池導顧慮著她的情緒,便將她的戲份安排的很散,盡可能地避免給她壓力。
也是托了池導體貼的福,季久的時間比之前寬裕了些,能夠集中注意力完成品圖,甚至有時間多運動運動了。
《夢蓮》劇組附近有一個不算大的體育館,裏麵有一個小型的籃球場和網球場。平常拍戲空檔裏,劇組的藝人們也會和工作人員相約去體育館裏打打球,放鬆放鬆。
但之前季久都沒有怎麽去過。
倒不是她不想去,而是她的戲份被安排的緊,入了戲,也沒有什麽心情去打球。
而現在,她有了這樣的心情。
當她告訴林嶼,她約了人去打網球的時候,林嶼的臉色明顯有了些變化,抿緊了嘴唇,快速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打著石膏的腳,苦澀地說,“哦。”
季久猜得出林嶼在想些什麽,便拍了拍他的肩膀,說,“等你腳好了,我們回S市再去打球好了。”
林嶼聞言笑了,孩子氣地說,“這可是你說的。”
“行,我說的。”季久無奈地笑笑,也頗為幼稚地伸手和林嶼拉了個勾,“約好了。”
林嶼滿意地笑笑,抬頭說,“那在那之前我就先當觀眾吧,算是研究一下我的對手。”
“就算你研究我,你也是打不過我的。”季久揚起下巴,頗為挑釁地看了林嶼一眼,滿不在乎道。
林嶼挑起眉毛,說,“隻要我研究的夠久,我總會發現對手的弱點的。”
季久裝模作樣地鼓了鼓掌,看著林嶼的眼睛,笑意盈盈道,“可是在你研究你的對手的時候,你的對手也在研究你啊。”
盡管林嶼無法跟季久一起打網球,但他倒是真的有在好好地做一個觀眾,認真地觀看著季久打球。
林嶼以前確實對網球不太感興趣,也因此不怎麽想去了解這項運動。他一向覺得——如果季久喜歡,這能讓她開心,那麽她去打便是,何必非要他一起。
但是現在,他卻改變了這樣的想法。
——網球並不是一項他以前認為的那樣無趣的運動,他也並非對它不感興趣,他隻是從沒嚐試著去了解過它而已。
——網球是有趣的,而季久,也是真的喜歡網球的。
林嶼見過季久開心的樣子——拿獎的時候、收到驚喜的時候,或者是看到喜歡的東西的時候,可是,他卻幾乎從沒見過季久在打網球的時候這樣開心的模樣。
——因為他總不樂意陪她一起去打網球。
林嶼知道,這都是他的錯,怪不得別人,他也沒有資格因此後悔和失落,可是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,隻能放任懊惱占據整個胸腔。
他的這種失落的情緒持續了很久,直到一個不小心飛到他身邊的籃球打碎了他的壞心情。
那顆籃球是從網球場旁邊的籃球場飛來的,大概是投籃的人用了太大的力氣,球彈到林嶼附近的時候還蹦的很高。
林嶼被這突然來的球嚇了一大跳,好在的周圍的工作人員提醒的即使,林嶼自己反應也快,這才躲過了一劫,沒有被球砸到。
這突然的烏龍把打網球的人和打籃球的人都嚇到了,誰都沒了心情繼續打球,工作人員都圍到了林嶼的身邊,喋喋不休地問他有沒有事。
林嶼被這陣仗弄得哭笑不得,急忙表示自己沒有被砸到,沒事。他彎腰撿起輪椅邊的籃球,盡可能地運用胳膊和腰腹的力量,瞄準籃筐將球投了出去。
從林嶼的這個地方到的籃筐其實有點遠,角度也不對,他也沒有真的期待能夠進框。因此,當球在空中跳了一下,又落地,滾遠後,他撲哧輕笑了一下,周圍的工作人員也跟著笑了出來,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因此緩和了下來。
他扭過頭,看著身邊一臉無奈地季久,開玩笑道,“我覺得我剛剛有點像殘疾籃球運動員,坐在輪椅上,用胳膊的力量打球。”
“你可別詛咒你自己了。”季久在心裏翻了個白眼,沒有了什麽繼續打球的心思,說,“人家殘疾運動員是無可奈何,你一個隻是傷可以恢複的正常人,還是努力用腿腳打球吧。”
“你也說了,是打球,不是踢球,打球還是要靠手。”林嶼沒什麽邏輯地說道。
“那你就用腳跑吧。”季久說著,回頭對著她的搭檔做了個一個抱歉的表情,表示自己先走了,然後便收拾好自己的包,準備回去了。
“不打了嗎?”林嶼問。
“不想打了,有點累了。”季久說。
林嶼不知道這是真話,還是隻是季久找的借口,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,讓季久推著他離開。
今天影視城的天氣不算太好,一整天都沒有什麽太陽,這會兒已經傍晚了,天色雖然比早些時候要暗了些,看著變化卻不是很大,灰蒙蒙的,讓人覺得有些壓抑。但不遠處,剛剛結束今天的參觀,談笑著離開的旅遊團的聲音卻打碎了這種壓抑,無緣無故地改變了人的心情。
季久推著林嶼從旅遊團的身邊走過的時候,他壓低了點帽子,借用餘光看著旅遊團裏的遊客們,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,突然說,“我有點想去旅遊了。”
“等你的腳好了之後再說吧。”季久說。
“我想去C市。”林嶼扭過頭看著季久說,“我去想看看你說的那家舊書店。”
季久記得自己曾經和林嶼說過那家舊書店,但她那時不過是隨口說說的罷了。現在林嶼提起,她笑了笑,說,“那家店可不怎麽好找,地圖上也沒有,你要故意找,估計得找好久。”
“沒事,我覺得我還挺有耐心的。”林嶼說。
林嶼提到旅遊和舊書店其實也不過是因為不想再繼續沉默下去了,便以那個旅遊團為話題,開個頭罷了。
話說到這兒,他便不再說旅遊和舊書店了,話題一轉,突然說,“其實網球還挺有意思的。”
“是吧。”季久沒有因為林嶼主動提起網球或者說他覺得網球而特別興奮,依舊語氣平淡地說。
“我覺得你真的很喜歡網球。”林嶼說。
“我確實很喜歡。”季久承認道,“我以前甚至做過當網球運動員的夢。”
林嶼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細長的雙手,低聲說,“我很抱歉以前對它沒有興趣,我也很遺憾以前沒看到你打網球的樣子。”
“那你確實應該很感到遺憾。”季久開玩笑地說,突然停了下來,不再繼續往前走了。她走到林嶼的右邊,低頭看著他,又說,“我覺得如果我辦一個收票網球比賽,應該會有蠻多人來看的。”
“找藝人當對手嗎?”林嶼好笑地問。
“找藝人當對手。”季久點點頭,“然後再開一個直播,或者拍視頻,收費觀看。”
“你真會賺錢。”林嶼哭笑不得地說道。
“所以說,你錯過了以前,是應該感到遺憾。”季久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,眼神卻變得溫柔,“但是沒關係,別錯過以後就行。”
林嶼明白季久在暗示些什麽。
他的心跳跳的很快,一時感到有些無措,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隻能傻愣愣地看著季久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。
最後,他也笑了,說,“好。我會是你的頭號觀眾,或者我也可以做你的對手。”
“作我的對手,那你最好再練練。”季久說。
“那我可以請你來當我的陪練嗎?”
“付費的那種嗎?”
“你真的很會賺錢。”
季久笑著和林嶼打趣著,又推著他繼續往前走。
快要回到酒店的時候,她突然說,“我覺得你差不多該回S市了,我已經沒事了,你不用陪著我了。”
“你這麽說可有點過河拆橋了,這段時間可是我一直在陪著你的。”林嶼知道季久這麽說是不希望他影響自己的工作和節奏,但他還是故意用開玩笑地語氣說道。
“我是認真的,林嶼。”季久說,“我真的沒事了。”
“你確定嗎?”林嶼說,卻沒有扭頭去看季久。
“我確定。”季久肯定地點點頭,“你爸媽肯定很擔心你,王友謙也是。你還要回去裝修房子,還有別的工作,你在這兒陪我夠久了。”
“我隻是很擔心你而已。”林嶼輕聲說,“我也有點害怕。”
“我會沒事的。”季久說著,空出一隻手捏了捏林嶼的肩,“我會每天給你打電話,或者開視頻的。我們S市見,好嗎?”
林嶼其實也知道季久的精神狀態已經好多了,徐潔也很照顧她,一旦她再出什麽事,她會立刻幹預進來,不會讓季久出事的。
而他——他確實在這兒留了太久了,他的父母很擔心他的傷,而王友謙也催了他好多次回去——他也確實該回去了。
於是,他點了點頭,說,“我們S市見,記得給我打電話,有什麽事立刻跟我說。”
季久說,“好。”
林嶼答應了季久回S市便沒有耽擱,當晚就買好了機票,次日回了S市。
林嶼回去後,季久便將心思又放回到了拍戲上。